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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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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停在了神醫谷的入口之外,趕車的侍衛從車轅上下來,恭敬地對裏面的人說道:“白神醫,神醫谷到了。”

只見車簾掀開,白雲深從裏面探出了身,在他身後,那只憑空漂浮的花盆也跟著下來了。

侍衛朝它看了一眼,這就好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抱著這只花盆一樣。

雖然這畫面一看就很奇怪,花盆裏裝著的東西也很莫名其妙,但他識趣的沒有多言。

作為謝眺的左膀右臂,樓主特意派他出來護送白神醫這麽一趟,就是看中他的穩重,不會像同僚一樣多問什麽不該問的,多看什麽不該看的。

楚向晚跟在白雲深背後下了馬車,兩腳落到了地上,這就是神醫谷?

他看著眼前的這座山谷,從外圍看沒有什麽特別,只是入口有迷霧遮擋,並看不見裏面是什麽樣子。

除此之外,入口甚至沒有一個明顯的標志,尋常人來到這裏只怕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白雲深對趕車的侍衛淡淡地道了一聲謝:“回去向你們樓主覆命吧。”

“是。”侍衛又向他行了一禮,才直起身來,坐回了車轅上。

拉車的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在他的驅趕下轉了個彎,然後拉著空了的馬車朝著原路返回。

馬車走過,在路面上卷起一片灰塵。

白雲深註視著這灰塵隨著千機樓馬車的遠離而沈寂下來,這才站在草地上回頭,卻見那只花盆已經飄到了離自己七八步以外的地方。

他看著花盆裏的牌子正對的方向,猜到吸引了楚向晚註意的應該是那塊隱藏在松柏後面的石碑。

白雲深想的不錯,少堡主確實是在看著那塊被松柏遮擋,形狀還跟周圍的山石融為一體的石碑。

畢竟這整個神醫谷入口看來看去除了這上面有字,其他都沒有。

聽到背後的馬車離開,楚向晚知道這裏除了白神醫跟自己以外沒有其他人了,於是放心地抱著花盆直接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他繞過松柏與瘋長的野草,來到了形狀天然的石碑前,低頭念出了上面刻著的字:“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少堡主:“???”

這風格……不對啊,這碑應該放在邪道大本營外面才比較相稱吧!

他想著擡起了頭,發現這裏不光這一個石碑,在這草木屏障的掩映後,整塊山面儼然是塊展覽墻,上面掛滿了牌匾。

什麽“妙手回春”,什麽“懸壺濟世”,什麽“醫者仁心”,甚至還有“一見知君即斷腸”這種詩句,想來都是被神醫谷救過的病人送來的。

楚向晚再看那塊石碑,意識到這也是被治好的病人立的,神醫谷自身並沒有這麽意識過剩。

他仔細看了看這些牌匾,看到上面的角落裏還註明了時間,標了是哪一任的神醫谷之主救的他們。

少堡主在上面除了看到兩三個自己不認識的名字以外,其他的全是寫著白雲深。

這樣看來,白神醫儼然是他們神醫谷歷代谷主中最受歡迎的一位了,一人的支援牌匾就占了半壁江山。

可就是不知道這些人追捧的到底是他的醫術,還是他的顏值。

如果是後者的話,少堡主覺得他應該不會高興,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他在人前總是戴著面具。

白雲深陪他站了一會兒,讓他充分地滿足了好奇心,這才說道:“走吧。”

“啊。”少堡主抱著花盆轉過身來,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朝著自己伸出了一只手,於是也伸手搭了上去。

白雲深手指微動,感到掌中握到了少年的實體。

先前他就發現了,雖然面前的人是靈體狀態,但被花瓶裏的水噴過之後就有了實體,哪怕是靈體狀態也在散發著溫度。

這溫度比尋常人的體溫要低,觸碰起來猶如一塊暖玉。

他收緊了手指,牽著這個看不見的人,緩步走入了彌漫在谷口的迷霧中。

從外面看去,他就猶如歸入隱居之地的仙人,身影頃刻消失。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楚向晚一開始還試圖看清迷霧之外的景象,畢竟他從來沒有來過神醫谷,等到發現怎麽也看不清以後,他就放棄了,任由白雲深牽著往前走。

兩人之間只是間隔半步,他都看到身前的人有大半身影隱沒在雲霧中,下意識地就更貼近了白雲深一些。

在這安靜的、迷蒙的空間裏,人的思維容易發散,楚向晚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讀書會的時候。

在平行於這個時空的另一個世界,那個穿越者早在三歲的時候就已經頂著“楚向晚”這個名字來過神醫谷了,而自己都快十八歲了才來,真是輸了。

雲霧深處隱隱傳來了流水的聲音,仿佛是從高處流淌而下。

楚向晚辨別著方向,想起讀書會上曾經說過在神醫谷的後山有著一方寒潭,少年時期的段邪涯帶著慕成雪來神醫谷求助的時候,就是被趕去那裏清洗血汙的。

這流水的聲音應該就是寒潭水了,少堡主猜他們應該快到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下一秒,眼前就雲霧盡散,變得豁然開朗起來,楚向晚看著眼前這錯落在谷中的建築,不由地“哇”了一聲。

他從追雲堡一出來就遇上了周玉,跟著他去了不少地方,理應不像現在這樣容易為美景而驚嘆,可是神醫谷跟他所去過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樣,這裏真的像是人間仙境。

少堡主看著近旁的藥圃,裏面長滿了各種他認得的或是不認得的草藥。

這些種草藥的地方在谷中占了很大一片的面積,他一邊跟著白雲深走,一邊想著谷中只有白神醫一個人,那這麽大一片的藥圃,全都要由他一個人來打理,不會很辛苦嗎?

他試圖想象白雲深扛著藥鋤,在這藥圃中勞作的樣子,然後覺得想象不能。

白雲深沒有註意到他在想什麽。

像楚向晚這樣只有觸感,看過去卻沒有形態的存在,讓他感到很是自在。

若是這世間的人皆是如此,他就不會除了出去尋找藥材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呆在神醫谷中,也不用整日戴著面具了。

兩人穿過了這藥圃之間的小路,來到了這幾座小院前。

楚向晚被白雲深領著來到了正中間的這一座院子,看他推開了門,露出院中的景致,說道:“我們到了。”

少堡主看著這曾經在書中描繪過的院子,果然細節之處跟《萬受無疆》中描繪的分毫不差,就連白雲深領著他走進院子的情節也仿佛昨日重現。

白雲深推開了正對著院門的房門,因為他出去了一段時間,所以這裏的桌椅上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

楚向晚只見他隨手一揮,這屋裏原本緊閉的門窗就通通打開了。

再一揮,那些聚集在桌椅跟地板上的灰塵就順著這股柔風向著外面飛去,絲毫沒有沾染到他身上的白衣。

少堡主折服地想,神醫就是神醫,打掃房間的方式都跟別人不一樣。

卻哪裏想到白雲深此前帶進來的病人個個都是隨手往屏風後面一放,先從半死不活給救活了,然後就不管他們有什麽來頭,身份何等尊貴,都先趨使去替他把這神醫谷打掃幹凈。

神醫谷之主從來不需要親手做這些事情。

他一松手,楚向晚就抱著花盆繞去了屏風後,一看那床榻就立刻想道:這是慕右使躺過的地方。

在他身後,白雲深看著那花盆在這屋子裏東逛逛西逛逛,唇上掠過一絲笑意。

少堡主“故地重游”回來,想著自己會不會像書裏一樣,也被安排到白神醫的房間裏去住,然後用力地搖了搖頭。

穿越楚向晚那時候三歲,睡在白神醫的床上沒有問題,可是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應該這樣了。

白雲深看著那花盆朝著自己飄回來,等他停下之後,想了想開口問道:“要吃東西嗎?”

吃東西?少堡主用空著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了書上寫過的白神醫給三歲的穿越者熬過的那碗粥。

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意識到白神醫看不見,於是從花盆裏抓起了牌子,朝著他左右搖了搖,表示自己是靈體狀態,不需要進食。

“好。”少堡主看到他點了點頭,對自己說,“那你就先在這裏待一會兒,我去查找醫案。”

這一次對面的牌子前後搖晃了一下,表示了點頭答應。

白雲深於是動身離開,神醫谷的紙質醫案都放在另一個院子裏,有專門的法陣防潮、防蛀。

走到門口,他聽到花盆放在桌上的聲音,轉過頭來就看到那白色的牌子豎在離桌面幾寸的地方在左右晃來晃去,仿佛是坐在桌前的那個看不見的少年在百無聊賴地把這牌子從左手交換到右手,又從右手交換回左手。

一時間,站在門口的人覺得把他留在這裏好像有些太可憐了。

少堡主於是聽見白雲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問自己:“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那浮在桌上的牌子頓時立住了,向著門的方向轉了過來,興奮地前後搖晃,明顯是在說“好啊好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白神醫又改變了主意,讓自己跟著他一起去,但楚向晚是很高興能夠跟過去看一眼啦。

他一邊想著,一邊從花盆裏拿起了小噴瓶,朝著自己噴了噴,確保形體不會消失,才又繼續往前走。

這樣一來,白神醫一找到醫案,自己就能第一時間知道了。

兩人來到了右邊的院子,因為這裏沒有迷陣,所以這一次白雲深沒有牽著他。

少堡主抱著花盆,跟著前面的人走向了左側的屋子,見他推門進去。

他原以為這裏的屋子也會跟剛剛的那間一樣因為許久沒人打掃就堆滿了灰塵,可是走進來才發現,這屋子的地板跟墻壁都隱隱流動著陣法的光芒,時刻除塵除濕,讓這裏存放的典籍能夠得到妥善的保管。

他上前兩步,看到白雲深在一排排的書架前站著,仿佛在思索著先前看過的醫案是在哪個位置。

白日的光線穿透了窗欞,灑在這古樸的書架之間,白雲深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

他轉過頭來,看到靈體狀態的少年舉起了牌子,上面寫道:“要我幫忙找嗎?白神醫。”

白雲深看了那牌子片刻,想著讓他站在這裏看自己找也無聊,讓他翻看一下神醫谷的醫案也沒什麽,便點頭道:“好,你從左邊找起,我去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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